公路。汽车在路上驰行,两人正往N市前去。方向盘上,路炤尘的手表指南针在磁场干扰下疯狂旋转。
副驾上的秋瑾深望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回头喊住小陈:“别碰车窗。”
X树汁液正顺着玻璃蜿蜒而下,钻进缝隙渗入,在晨曦中泛起诡谲的蓝绿色。
小陈听到后吓了一下,讪讪缩回手,袖口内隐隐约约露出半截青紫针孔……他不禁转了转手腕,想起三天前他主动请缨加入行动时,周远拍肩的力度格外重了些。
“路队,叶晚怎么没来啊?”
路炤尘:“她回去睡觉了。”
“这家伙连续工作这么长时间再不睡才是真的完蛋哈。”
“卫星图显示观测站在东南方两公里。”秋瑾深将平板转向她,路炤尘余光快速瞥见地图标记点旁的手写批注:“林队*笔。”
车胎碾过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的木路牌,小陈目光扫过这,忽然注意到树冠间晃动的黑影:“那是不是……”
但枪声比他话音更快出现。
窗户的玻璃瞬间炸起网状裂痕,路炤尘猛打方向盘冲进林间小道,秋瑾深和她同时在后视镜里看到闪过穿迷彩服的狙击手,臂章上绣着蝎子。
汽车撞开锈蚀的铁丝网,底盘拽拖出满地蓝明桐花残瓣。路炤尘刹下车来,一脚踢开变形的车门,而后走到另一边打开了秋瑾深的车门牵她下来。
小陈出来后,看着面前三十年前的木质瞭望塔,这早已破烂不堪。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失去活人存在的气息的建筑都弱不禁风。
“辐射值超标多倍。”
秋瑾深的检测仪发出蜂鸣,她蹙眉道:“怪不得当年缉毒队撤离后这里成了无人区。”
小陈吓得张大嘴巴,听到路炤尘开始调侃他:“小陈,你加油活着转正哈。”
他收起嘴巴,在观测日志里抽出一张泛黄照片:路母与年轻时的陈夜隐并肩站在明桐花丛中。
照片背面用褪色墨水写着:“实验体存活率突破临界值,建议启动备计划。“
三人按照之前的计划往地下室方向走去,五分钟后,她们来到地下室门口,周围有一个距离很近的观测台。路炤尘撬开地下培育室铁门的瞬间,三个人都闻到了混着腥气的霉味。
地下室的阶梯长满苔藓,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了。秋瑾深走在前面,摸出口袋里的手电扫过墙壁,满室的变异明桐花瞬间被照亮映入眼帘,小陈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场景,花瓣的纹路里缓缓流淌着磷光液体。
“这是你母亲的血样培养记录?”
秋瑾深走前去,隔着一张纸拿起玻璃管把标签的一面转到面前来,M984.3.21的日期刺得路炤尘呼吸一紧,那是她的出生日。
寂静之中突然响起瓶罐碎裂的声音,路炤尘回头看到小陈转身撞翻了试剂架,而被打碎的罐瓶释放出一些稀薄的淡粉色气体,若有似无。
小陈在突兀的咳嗽中摸到暗格里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路母沙哑的遗言撕裂死寂:
“周远篡改了………尸检报告………”
突然,弹枪响起,追踪弹的火光将三人逼跳出顶窗外的沼泽区时,秋瑾深拉了路炤尘一把,大衣尾部瞬间浸满泥浆。
路炤尘拽着她跃过E树根,瞥见小陈故意落后半步的身影,他在给狙击手打手势。但她并没有惊讶,反倒是轻笑了一下。
“周院要我带句话。”
小邹颤抖的枪口突然对准秋瑾深,他大声喊道:“他女儿的心脏移植舱密码,是您姐姐的司院号,她的心脏配型源,现在吊在陈总实验室的液氮舱里。”
秋瑾深的手速比路炤尘的枪更快,她手中的刀尖抵住小陈的颈动脉,冷眼轻道:“你每次体检偷藏的血样,都成了基因编辑原料。”
“周远需要不断更换器官维持女儿生命,但她女儿不知道吧。”
小陈突然调转枪口,透过顶窗击碎地下室的主控屏,擦到旁边的培养箱,里面的培养液瞬间喷涌而出。
光穿透树冠照在路炤尘脸上,映出她冷漠的下颚线弧度,她听完小陈的话,身边的秋瑾深朝观测台顶楼望去。
她拉住路炤尘的袖口,快速道:“观测台顶楼有人……似乎是陈。”
路炤尘和小陈同时抬头眯眼往去。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路炤尘已经和秋瑾深同步朝顶楼奔去了。
小陈:“路……队……”
观测站顶楼,路炤尘一路上去撞破天台木门时,陈夜隐正背对着门抽细烟,风翻卷起她的大衣下摆。
她脚边躺着昏迷的周远女儿,门被猝然打开,陈夜隐再吸了一口烟,而后踩灭了烟火。
“这不仅是观测站。”
陈夜隐转过身来,拿着手机对着她们玩笑了一下表情,“是专门培育RH-null血型载体的实验工厂。”
她的手机屏幕上正视频通话着,上面的人是周远。
秋瑾深在路炤尘身侧突然拿起手机,破译的基因图谱在屏幕上弹出来:“实验体叶晚/雪柔克隆匹配度97.28%。”
周远的视频通话里她的女儿正戴着生命监测手环,“每拒绝一次交易,这孩子的基因崩溃速度就加快两倍。”
秋瑾深的声调变大,但依旧沉稳:“你女儿的出生已经违背了人类的自然伦理。”
“你当时编辑基因时就没想过后果吗?你难道不知为什么全球都在反对为了某种目的基因编辑的孩子吗?”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基因编辑限制种种吗?”
“你以为你知道一切吗?”
“或者现在,你根本不知道你女儿的基因被编辑入了什么,少了什么。”
小陈的子弹突然贯穿陈夜隐的手机,冲击波震碎落了天台的边缘碎屑。
同时另一出子弹从路炤尘手中脱膛而出,穿透陈夜隐肩胛。两枚子弹点燃了看不见的“导火索”,整座观测站开始在扶着自己肩膀的人脚下坍塌。
在路秋耳朵里,多年前的缉毒警报与此刻的爆炸声共振成命运钟。
恰时有个人冲上了顶楼,路炤尘看到他的第一眼,想起他是王玲案时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是陈的手下。
“跑。”
路炤尘拉上秋瑾深的手迅速冲下顶层,一跃而过对面半拳之隔的烂尾楼。
X树割痕处凝结出胶珠,路炤尘的鞋子恰时碾过满地的花瓣。
但那个人依旧追了上来,迷彩服下摆滴落的血水与阳光混成咖啡血色。
“林队当年火烧罂粟田时,地窖通风管卡着个孕妇。”
男人手上拿着什么,吐出半截断舌,齿缝间金牙刻着编号,“她把她烧死了……哈哈烧死了……”
“她可是……”
秋瑾深把路炤尘拦在后面,利刃悬停在男人颈动脉处,她这才发现他溃烂的皮肤下埋着微型胶囊。
爆破前两秒,路炤尘一把抱过秋瑾深,带着她跌入塌洞内。
冲击波震落出残碎的砖石,狠狠打在防弹衣上。
“他植入的应该是二代神经毒株。”
旁边生锈的皂化池泛着蜡油般的腐败,路炤尘隔着布料掀开腐蚀的铁皮柜时,某人的声音正好响起。
“林队带队清剿那晚,消防栓被人为破坏了压力阀。”
陈夜隐的声音从蒸汽管道传来,她任有肩胛处的伤口在渗血,“知道为什么选择初春行动吗?”
【案件报告插页】
鉴证科补充报告
检材编号:***
行动队长手记M985.*.*
15:12 确认地窖存在独立通风系统……
15:33 热成像显示两个生命体,请求暂停火攻……
15:41 收到上级强制指令:立即执行清剿……
路炤尘的眼睛捕捉到墙缝间的抓痕。
“这是当年的逃生通道。”
陈夜隐扫过监控探头,二十年前的消防警报突然发出微弱的轰鸣。
生锈的防火门碎倒而塌,露出密室中成排的恒温箱:玻璃瓶里悬浮着不同发育阶段的胎儿。
陈夜隐的鞋碾过防洪沙袋,笑着说:“林队抱着叶晚冲出火场时,替我挡了三次扫射。”
“现在轮到你了。”
“疯子。”秋瑾深举起手机电灯,坝体裂缝间显现出褪色的血迹地图,那是当年被抹除的二个实验基地。
泄洪警报开始响彻山谷,陈夜隐发射子弹穿透恒温箱,淡色液体裹着不可言说的数据开始奔涌而下。
一声巨响,炸弹点燃了这里,烈火开始熊熊燃烧。
秋瑾深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壁,烈火燃烧里,变种的明桐花被火舌吞没,将三人逼向楼外。
小陈突然扯开衣服,内衬露出成排硝酸铵胶囊。
“甲醛浓度38%,混合硝酸盐能产生甲基硝胺蒸汽。”
秋瑾深旋开防腐剂铝盖,语气极速道:“小陈,把电磁脉冲弹装进前面的排风管。”
小陈听到后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炉顶观测窗降下钢丝网,陈夜隐走远在火外看着她们,声音悬浮在雾中,但没有人再听到。
【案件报告插页】
法医实验室急报
·防腐剂戊二醛变异体与硝酸铵混合可生成□□。
·周远办公室衣服内衬残留CX项目基因编辑药剂结晶。
爆炸冲击波将三人直接推入掀进几近垂直的甬道内,小陈的手套在瞬间被绞入生锈扇叶。
路炤尘用刺刀卡住齿轮,刀刃刮擦钢壁的火星照亮蜂窝状孔洞,每个六边形格栅后都蜷缩着焦黑骸骨,这一幕让她不绝震撼。
她拿起枪朝齿轮的关键位置开了两枪。
“这就是你转正的态度?”
秋瑾深撑卡住身体,夹起小邹衣领内的芯片,闸门开启的液压声在此刻攀升。小陈突然调转枪口,却在扣动扳机前剧烈抽搐,他颈后植入的控制器因高温短路。
伤口的刺痛感,比真相更锥心。
路炤尘打开泄压阀的瞬间,零下的寒气瞬时凝爬上她的睫毛。
秋瑾深扫过液氮舱,实验体随光源同步睁眼,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拽起路炤尘滚进运输通道内,下一秒,液氮管道爆裂的声音猝然响起。
三十秒后,她们攀上锈蚀的悬崖栈道,冷风卷起灰烬,卷走弹孔上结痂。陈夜隐手上的遥控器倒计时红光与旋飞而来的直升机探照灯交错:“林队的观测站记录着所有,包括她亲自签字的WX项目。”
突然飞扫而来一冷藏箱,小陈撞开徒手抓住,陈夜隐看着他后颈炸开的控制器碎片里,突然看向路炤尘:“路队,林队是首个基因编辑体实验批准人,你知道吗?”
秋瑾深扯出小陈手上紧握的移动硬盘,“控制器早就被叶晚改造过。”
他在狂风中扯开伪装用的恒温装置,露出内侧绣着的徽章编号,陈夜隐两眼一眯,举手消音的子弹穿透车的油箱,小陈极速被路炤尘扯开,又一发消音的子弹擦过,划破了路炤尘的右肩。
“我的基因序列解制的稳定激能延缓周远之女的器官衰竭。”
“我的体检报告都是双份。“小陈开始极速坦白道。
他掀起衣袖露出密集针孔,紫外线照射下浮现WX项目注射标记,“每周给周远提供的血样,被叶晚替换成其它东西了。”
等等,叶晚是路队的人。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震惊地看向路炤尘。
浓稠的绿雾在通风管道破裂处渗入,像一条细蛇婉婉缠绕着锈旧的钢架。
路炤尘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化学罐,右肩洇出暗红来。
她听着秋瑾深急促的呼吸声,那呼吸里混着口罩过载的嘶鸣。
“还剩…………三个弹夹。”
秋瑾深的声音从后传来,指尖在地面摸索。路炤尘用没受伤的左手攥住对方手腕,三十秒前她们刚发现这间地下实验室的排爆装置被动了手脚,倒计时正从02:59跳向02:15。
“陈夜隐在等我们死,”她咳出血沫,喉间泛着苦味,“但我要她亲眼看着……”
爆炸声比预判早了两分钟。
承重柱断裂的瞬间,秋瑾深抱着路炤尘滚向通风井。
混凝土碎块擦着耳际飞过,将那句未尽的“如果……”碾碎在钢筋的哀嚎里。
“醒醒。”
秋瑾深扯开路炤尘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