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候她是卡着点走的,出了电梯进了停车场以后已经看到沈怀卿的车停在她的车位上,不知道等了多久。
“瑞安最近没业务吗?怎么觉得你最近这么闲。”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吐槽,“我今天卡点下来的,怕你等太久。”
两人都没有提到那夜有些意乱情迷的吻。
沈怀卿侧身看她系完安全带,车却没有发动,夏瞳觉得奇怪:“不走吗?”
他从窗玻璃前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正是夏瞳那晚取下没戴的戒指,半圈碎钻在车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你怎么把这个带来了?”
沈怀卿摊开手,将夏瞳的手拉了过来,将那枚戒指缓缓推进了她的无名指。
“对不起,年年,是我太心急了,没有尊重你的意愿。”他开口的突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而真诚,“我们慢慢来好吗?”
“为什么在这里说这个?”
他想了想自己这么着急的原因:“我在来之前反复打了很多遍腹稿,却一直不知要怎么和你说出口。但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所以要和你道歉。”
“我怕车一路开回家,就连和你开口的勇气都没了。”
夏瞳把手抽了出来,提到了不开心的事,她脸都冷了一截,不置一词,动手关了车顶灯:“我们先回家。”
“好。”
她在路上时给夏明祈发了消息:【让在妍给你拿了两瓶酸奶过去,你吃饭前喝了,先垫垫,免得菜还没上就先喝酒。】
对方回得很快:【明白。】
明白个毛线。
“在和谁聊天呢?”沈怀卿偏了偏头,就见她边打字边笑,平时和他聊天没见夏瞳这么开心过。
“夏明祈,他今晚替我去做接待了。”
她和夏明祈见面斗嘴归斗嘴,关系并没有差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沈怀卿和夏明祈的年龄差距不大,但两人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微妙的看不顺眼,但碍于夏家和沈家的关系,保持着表面和平。
夏瞳能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平衡,开了个话题,就一路沉默了。
从公司到家,有5个红灯,今天运气好,一路绿灯,并不堵车,夏瞳下车的动作都轻快了点:“快点做饭吧,我要被饿晕了。”
厨房里的沈怀卿在洗菜切菜炒菜一条龙服务,夏瞳坐在沙发上探头探脑的望向厨房,觉得自己这么混吃等死的行为是有些无耻,犹豫了一会儿,磨磨蹭蹭走进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夏大小姐愿意做力气活简直罕见,她回家就换了舒适的家居服卸了妆,素着一张脸,眼睛圆圆,进了厨房恰好就被炝锅的油烟呛到,沈怀卿一边抄铲子,一边还要负责在旁边咳嗽的夏瞳。
真是好忙乱。
“你出去等饭吧,不用在这里站着。”终于好说歹说的把有心无力想要帮忙的夏瞳给劝了出去。
她叹口气,在厨房一事上,她确实没有什么天分,拥有点面包成石头,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与其耐着性子教她,大多数人选择自己动手。
沈怀卿发了话,她也不好意思溜,找了些边缘事务来做:“那我去摆碗筷哦。”
两人晚上就坐在餐桌对面,一人拿着一双筷子沉默的吃饭,夏瞳觉得气氛过于安静,心里又记挂着事情想要问沈怀卿。
“我们公司最近要做一个综艺,邀请了一些年轻人……”她想沈怀卿应该对恋综这种类型的节目毫不感兴趣,反复斟酌着措辞让对方能听懂,“一边旅游,一边谈恋爱。”
沈怀卿停了筷子,抬眼露出满脸不解:“什么叫做一边旅游,一边谈恋爱?”
“旅游只是个媒介,要这些年轻人在旅游的过程中互生好感,看点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心动和反复拉扯。”她挥挥手,让沈怀卿回神,“你懂了吗?”
不知道沈怀卿的回路是怎么长的,问她:“你要去?”
“不是我,我都结婚了,和谁谈恋爱?”
听到结婚两个字,他的嘴角扬了扬,却不动声色,给她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的碗里:“那就好。”
好什么好。
“是文橙橙。”她手机存了电子版的材料,找出来拿给沈怀卿看,“这个项目我刚刚接过来,发现邀请嘉宾有文橙橙,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文沛说一下。”
沈怀卿没应答,从餐桌另一头摸出手机,抬眼问她:“我给文沛打电话,你来说。”
“好。”
文沛的心比夏瞳想象的要大,有种家底充裕要支持文橙橙闯荡世界的豪气:“去啊,她每天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拍拍综艺,顺便补贴家用。”
不知道这三瓜两枣能补贴多少家用。
文家没意见,夏瞳也不阻拦,只是提醒:“这是个恋综哦。”
生怕对方不知道恋综是什么意思,她好意解释:“要谈恋爱的。”
“放心。”对面那头的文沛反而宽慰她,“文橙橙随我,她恋爱谈的比你多,只能她渣别人,别人渣不到她。”
好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夏瞳觉得在脸皮厚方面,还是文沛更胜一筹,她要是想在和夏明祈的夺嫡之战中获得胜利,人还是要修炼的更不要脸一些。
两人结束了晚饭之后,夏大小姐破天荒的在沈怀卿去洗碗的时候收拾了餐桌,一边收拾一边想,她果然是没有办法做一个脸皮厚又无耻的人,还是道德感太高了。
她晚上躺在床上时,离沈怀卿离得很远,两人之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
夏瞳背着身子在想沈怀卿今天说过的话,她其实没有想过沈怀卿要如此郑重的同她道歉,他的真诚此刻将她架在炉上,她被炙烤得有些融解,又觉得不想将此事轻轻揭过。
一场持久的婚姻需要经营,而她不愿意一开始的经营就与人让步。
神奇的是,晚上将话说开了的两人,似乎变得更像是陌生人一些,他们沉默的在各自的书桌上办公,晚上了也能一起并排站在浴室里刷牙洗脸,躺在床上时,夏瞳背过了身子。
她在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凭心而论,沈怀卿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前提是如果她一定要结婚的话,事实上,在两人仓促领证的一个月前,夏瞳对结婚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她的婚姻是一场交易,在这场交易的开始,是不需要她本人在场的,夏家已经开始为她私下物色着合适的联姻对象。
夏瞳不是不知道平静表面下的风流涌动,她是一只摆出去待价而沽的名贵花瓶,美丽是加分项,聪慧是减分项,外面的人加加减减,决定是否要拍下她,夏家的人打着算盘,计算着筹码是否合乎心意。
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的聪明、能干以及野心勃勃都成了对方刁难和砍价的点,谁也不想娶一个手腕强硬、野心勃勃的儿媳妇进门,生怕过了几年,公司都不知道姓什么。
挑挑拣拣了几个月,在夏瞳都以为这件事情没有结论的时候,她被梁婉华一个电话叫到了老宅。
等她到家时,餐桌上早已坐满了乌泱泱的一群人,笑着的、冷着脸的、面无表情的,都在等着她。
夏家最后为她物色的联姻对象,是沈家老大的儿子沈凯洲,此刻正坐在他父亲身边,一脸面无表情的在餐桌上耍着手机,看起来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饭局也很不满意的样子。
真是巧了。
沈老爷子是做医药起家,瑞安在国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行业龙头,年轻时叱咤风云,几个儿女却都在商业经营这条路上表现平平,于是他接过来外孙沈怀卿作为接班人培养。
在新一代接班人上位后,瑞安的市值再攀新高,势头不容小觑,也使得沈怀卿这个执行官的位置尘埃落定。
然而他的决定不是没有人质疑过,几个儿子虽然烂泥扶不上墙,却也各自分管着一块业务,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有息了谋权篡位的心。
沈志新迈出了蠢蠢欲动的第一步,就是想借助夏家这块跳板,掌握沈家更多的资源板块,这也是沈凯洲坐在这里的原因。
管家帮她把包接过来,她换了鞋走进来,一时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在这场鸿门宴里应该坐在哪里。
夏诚晟开了个场,说了些两家本是世交,恰好儿女都未婚,又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以好好接触接出这种场面话,夏瞳饭还没吃两口,就被他派了任务,领着沈凯洲到家里的院子四处逛逛。
两人一路无言,逢年过节才能见一面的生疏关系在这种场面下,显得更加尴尬。
两人越过小桥流水的亭廊,夏瞳踩着高跟鞋走累了,想坐在亭子里休息会儿,沈凯洲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嗤笑了起来。
“本来今天让我来,我是不愿意的。”他手里拿着打火机,咔嗒咔嗒的一下下空点着,听得夏瞳脑子烦躁,“毕竟让我为了一棵树牺牲一整片森林,实在有些划不来。”
“那你还来?”
他挑挑眉:“见到你之后,我就愿意了。”流氓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夏瞳,“夏小姐,你的身材真不错。”
实在是个漂亮的美人,如果不冷着张脸就更好了。
沈二公子出门在外被人温声小意惯了,失了兴致,偶尔看看这种冷美人倒是别具一番风味。
夏瞳皱皱眉,一脸嫌弃都摆在了脸上。
“夏小姐,我们这样的世家,婚姻终身是没有办法自己做主的,你同意吗?”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点上,当着夏瞳的面就这么吞云吐雾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不同意。”
沈凯洲听闻她的反驳后,惊了一下,转而又笑,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夏瞳耸耸肩:“至少此刻我还有说不的权利。”
沈凯洲哑然失笑,他和夏瞳确实不同,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而夏瞳靠着华宇已成功进入了君诚高层,手里握着君诚国际的新兴产业。
在要不要和夏家联姻这件事上,沈志新犹豫了几天,夏瞳的能力远胜于自己这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引下一个沈怀卿入室,可夏家这块饼又实在吸引人,几番拉扯之后他决定赌一把。
“夏小姐,你很幽默。”
“没你长得幽默。”她无聊的脚在地面画着圈,在想自己什么时候结束这场对话比较好。
“听说你和沈怀卿很熟?”
“确实。”她点点头,坐了一会儿的脚已经恢复了知觉,也失去了和沈凯洲在这儿耍嘴皮子的心情,站了起身,也顾不得看身后的沈凯洲是何种表情。
“至少他不会这么没素质的让人吸二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