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再次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咆哮，从喉咙深处迸出几点火星。

四周那些人类的攻击根本无法穿透巨龙坚硬的鳞片，但是龙显然已经被激怒了，尽管还在尽力控制自己不使用炽热的吐息伤人，躲避魔法时的动作也逐渐失去耐心。

那条布满嶙峋骨刺的长尾不过轻轻一扫，脚下的小山顿时开始崩塌起来，也不知有没有倒霉的人类被卷进去。

罗萨用魔族的语言低声说了句什么，西莱沙没有听懂，大概是是骂人的话。

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她飞快的按住罗萨试图施咒的手，“只是一群人类而已，没必要起冲突，况且龙也没有受伤……能不能先让你的龙离开？它太显眼了。”

罗萨显然十分恼火，却还是听从西莱沙的吩咐轻轻一摆手。山坡上的红龙得到指示之后猛地张开骨翼飞上天空，带起的气流将周围的人类吹得直接飞了出去，留下一片狼藉的山坡。

“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罗萨扫视着山坡下的那些人，脸色阴沉，“从来没有人敢主动招惹红，如果不是之前叮嘱过他不能伤害人类，你觉得那些人类现在还能活着？”

久远前的记忆在西莱沙的眼底惊起尘霾，很快便再次沉淀了下去，“我知道，龙炎的吐息足以在一瞬间摧毁他们。”

顿了顿，她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不过你说的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对于龙来说也不公平。”

“你要干什……”罗萨话音未落便看到西莱沙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在虚空之中划出几枚淡紫色的咒文。

随着一气呵成的咒文首尾相连，一团暗紫色的烟雾在她的掌心慢慢成形，烟雾越聚越浓，体积却越来越小，到最后浓缩成一枚鸡蛋大小仿佛有实体的紫球。

“你在干嘛？”罗萨拧起了眉毛，“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给红龙讨个公道。”西莱沙像是掂量皮球那样掂量了两下烟雾球，然后猛的用力朝山坡下面一甩。

烟雾球飞出的刹那，山下的队伍之中有一名银发男人敏锐地抬起头。下一秒小球砰的一声爆裂，大团散发出辛辣臭味的紫色烟雾眨眼间便吞没了山坡下的那些人。

“嘶……好像被发现了。”西莱沙皱起眉。她刚刚丢出去的这个东西叫做臭蛋，是荒野上的流□□巫逃跑时常用的小魔法。

那团烟雾对于人体并没有伤害，但是会散发出类似臭鸡蛋混和着臭鼬的浓烈气味，人一旦沾上，几天之内气味都不会消散。

“你魔法水平一般，这种人类的小伎俩会的倒是不少。”罗萨显然对这种不入流的小魔法嗤之以鼻，“以后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怎么办？拿这种东西去砸人的脸吗？”

“别小看人类的魔法，有些时候还是很管用的。”西莱沙尽管不服气，当务之急却还是推搡着罗萨赶紧离开，“快走快走，我刚刚的动作好像被人看到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便看见一道雪亮的剑光割开浓郁的烟雾，刹那间已经刺到罗萨的眼前。罗萨站在原地不闪不避，那道剑光也没有咄咄逼人，试探着悬停在距离他咽喉半尺远的地方不再向前。

握剑的是一名看起来十分英俊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上面沾满了深紫色的粉末。尽管被那股呛人的臭味逼得止不住地咳嗽流泪，男人双手之中两柄细长的直剑却握得极稳，像是两条蓄势待发的蛇。

“两位刚一见面便送了这么一个礼物，请问是什么意思？”男人眨了下翠绿的眼睛，罗萨不禁后退了一步，那人身上的气味显然让他难以忍受。

西莱沙则下意识回过头，眨眼间又有两个人从后面包抄上来，悄然靠近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臭弹所产生的烟雾正在逐渐散去，不过山坡底下那些人显然还没能从这股令人窒息的恶臭气味之中缓过来，正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一个个憋得脸色青紫。

这三个人居然能顶着这样的气味第一时间准确找到西莱沙所在的位置，在人类之中也算是勇者了。

是雇佣兵？寻宝者？还是护送商队的护卫？西莱沙迅速猜测着他们的身份，最后决定率先发难。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她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们知道我找了这只红龙有多久吗？现在全完了！”

罗萨一挑眉，包抄过来的这三个人也明显一愣。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中年男人和身边的同伴说了句什么，两人一同走上前，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顿时更浓烈了。

西莱沙总算明白了自作自受这个词语的含义。

“真是一个糟糕的早晨。”领头人身边那个有着一头乱糟糟姜黄色头发的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粉末，率先冲罗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刚刚那条红龙几乎摧毁了半个山坡，你们都没事吧？”

罗萨冷着脸没有吭声，似乎正在强忍住让这些人彻底消失的冲动。

西莱沙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示意他冷静，然后佯装怒气冲冲地盯着对面的人，“红可不是什么凶恶的龙，我们跟着他几个月了，从没见他主动招惹过别人。你们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目光，领头人模样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袭击我们？”

这位领头人比罗萨还要高出大半头，一头剃得寸许长的褐色短发，眼睛则是阴沉沉的灰色，给人一种严肃刻板的感觉。

他后腰处横挂着一柄长直刀，刀柄朝右，左侧则斜挂着一架弩箭，用这种方式携带武器的人显然做好了随时迎接危险的准备，简直像是一台绷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无时无刻不是最适合战斗的状态。

“当然是因为你吓跑了那条龙！”西莱沙恰到好处地在那人的施压下露出一点害怕的神情，却还是鼓起勇气说，“你知道我们找了他多久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别这样队长，你吓到这个小姑娘了。”姜黄色头发的中年人神态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点真心实意的歉疚神情，“实在对不住，我们队长向来不怎么会说话。”

身材高大的队长忍不住皱起眉，脸颊的线条绷紧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好啦好啦放松一点，别总是这么紧张，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对吧这位姑娘？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也是从外面来的？”名叫欧里加的中年人打了个圆场，“所以说你向我们丢了一个臭弹是因为——那条龙？”他说着忍不住抓了抓稻草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们在研究那条龙，自从三个月前在希铎山脉遇到这条龙之后我们便一路跟着他来到这里。”西莱沙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两个是修普斯学院的学生，原本想靠着这只罕见的红龙完成毕业前的课题研究。”

说到这里她不禁流露出懊恼的神色，“都怪你们吓跑了他！我们现在怕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对面那两人面面相觑，一开始拦住他们去路的银发青年干脆便笑出了声。

“别笑了克洛沁。”最后还是顶着一头稻草般乱发的欧里加率先开口，“抱歉……实在是很抱歉……都怪那条龙，说实话，毕竟它看起来真的很凶恶，我们也只是为了自保。”

西莱沙冷哼了一声，一旁的罗萨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原本阴沉的脸上浮现出了准备看热闹的神情。

“原来是个误会，不过这个臭弹的气味还真是不小，我感觉快要窒息了。”银发青年终于止住笑意，将两柄直剑插回到腰间悬挂的鞘里，看样子已经放松了警惕，“有什么办法把这种味道弄掉吗？我可不想之后几天一直顶着这股气味走来走去。”

西莱沙侧身瞥了他一眼，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说，“找些苏戈草根的汁液涂在身上就行。”

“谢谢，好在那东西在这里还算常见。”银发青年松了口气，随即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能在山里面相遇可不容易，我们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过活人了。”

“我们也一样。”西莱沙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这山里的路还真是难走。”

说话间队伍中的其他人也都围拢过来，冲天的臭味熏得西莱沙头晕脑胀。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支七人组成的小队，这些人都穿着轻便而结实的猎装，单从款式上判断不出是哪个国家的风格。

她在这些人身上察觉到了紧张和戒备，不过并没有敌意，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罗萨，单从外表上看绝不像什么危险人物，他们的戒备只是在陌生人面前的习惯。

西莱沙还沉浸在编造的身份里没出来，甚至对着那群人露出一点逼真的害怕神情，朝罗萨身后缩了缩。

罗萨觉得她这样有点好笑，不过那笑容稍纵即逝。他忽地侧过头，似乎被远处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眉微微皱了起来。

“龙真是个罕见的东西，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两次，每次都像噩梦一样。”名叫克洛沁的银发青年说着望向天空，似乎在担心那只庞然大物再飞回来，“你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去找它吗？”

“当然，完不成课题我们是不会半途而废的。”西莱沙坚定地说，随即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真是的，如果不是你们吓跑了红龙，我们的课题研究这个月就该结束了。”

欧里加试图辩解，“还不是那条龙……”

“红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是你们先招惹他的吧？”一直沉默着的罗萨终于冷冷地开口，西莱沙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挽住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