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妈妈被推到在地上,摔到骨头,艰难地站起来。
都这样了还不跑!小孩儿拽不动席沐寒,急得要命,他心一横,就往上扑,“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你这个坏人!”
只要他挡住这砍刀,死就死吧,说不定席沐寒心软,还能带尸体给他爸妈,不然留在这儿,他们俩都得半死不活。
这小孩儿……到底真的假的?
席沐寒分不清,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和这家人一样心怀鬼胎,席沐寒本来想拎起他领子放到一边,犹豫之下的手停在半空,到底没有阻拦,任小孩儿像幼兽般为自己冲出去。
小孩儿是真的扑上去。
他使出吃奶的劲,张开嘴巴就咬上小花父亲的胳膊,死也不松。
小孩儿年纪这么小,咬合力却是惊人,“这疯孩子!是不是有狂犬病!”小花父亲一个吃痛,赶紧用力甩开他,挣脱几次才挣开,小孩儿被惯力攒出去,身体砸在井边石头上,嘴边是鲜红的血,脑袋磕破了皮。
小花父亲低头一看,手臂上被咬的地方那块肉将掉未掉,都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登时更加愤怒,见席沐寒还站在那里,连躲也不带躲,这么看不起自己,小花父亲扬起砍刀,狠狠朝她砍过去。
“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还我儿子的命!”
“姐姐!!!”
席沐寒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对他好的陌生人,小孩儿目眦欲裂,瞳孔变成浅色,脑子已经不清醒,完全按照本能地缩紧手掌,十根指甲抠进泥土里,脊背慢慢弓起,他捕捉着不远处人的脖颈,只要用力咬断……
小花母亲:“闺女!!!”
没人知道小花什么时候从屋里冲出来的,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花的肩膀已经挨了深深一刀。
血喷涌而出,染红整个后背。
‘噹啷’一声,砍刀砸在地上,“什么……什么……你这是干什么……闺女……我的闺女……”
没事了吗?小孩儿撑着一口气,昏倒在地。
小花父亲双腿跪倒在地,抖着双手想上去查看,因愤怒而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明,止不住地流泪,小花母亲一把将他推开。
“滚!别碰我闺女!”
这么几天,小花已经浑身没有血色,像个活死人。这会儿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挥开母亲的手,强撑着站在席沐寒面前。
小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想伸手,又觉得自己脏。
“小寒,你能不能看在……原谅我……”看在自己也救她的份上,原谅她。
席沐寒垂眸望着这张略带稚嫩的脸,明明比自己大一岁,还是什么都不懂,容易被人欺骗蛊惑的脸。
可是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不用‘恩情’绑架,或许……还有转机。
席沐寒说:“不能。”
小花哭得不停,嘴里一直念着道歉的话,最后哭昏在小花妈妈怀里。
有好心的胖婶拿来伤药,看看大的小的伤成这样,重重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拽着小花父亲往外走,让她们娘俩静静,直到走远了,才边走边骂他丧天良。
天色渐暗。
处理完小花的伤,小花母亲才从屋里出来。
席沐寒坐在井边,怀里抱着昏睡的小孩儿,一点伤药都没有,她就这么看着小孩儿头上的伤在空气中慢慢凝结,这么坐到了到晚上。
这双小手,真像一双爪子。
席沐寒捏着小孩儿的手,手指细白修长,正在长骨骼的时候,是应该多吃肉,她捏捏他的指尖,白嫩的指尖全是血污泥土,指甲又硬又长,一半在肉里,一半在外面,游离线上面有粉嫩弯弯的月牙,长出在外的有甲床那么长。
多久没剪指甲了,怎么突然这么长?
“小寒闺女,”小花妈妈好似筋疲力竭,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边的石墩边坐下,不忍心看小娃娃头上的伤,可也没有多余的药拿来给她们。
“让你们受罪了,婶子对不起你们。”
席沐寒摇摇头。
“婶子问你,你说实话。”
席沐寒犹豫片刻,随后点点头。
“阿牛……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牛这种人死了不可惜,我都恨不得剁了他……这些天我也想过,你们外乡人家境好点儿的,多少有点自保的手段,婶子……婶子能理解。”
能理解……吗?
小花妈妈话锋一转,变得小心翼翼问:“那……你是在哪儿、怎么杀掉他的?”眼神里面有怀疑,又有点惧怕。
席沐寒:“婶婶想听?”
小花妈妈点头:“跟婶子说说,别憋着,心里会好受点儿。”
会关心自己心情好不好吗……席沐寒垂下眼,手里捏着小孩儿的指甲,没有隐瞒,一字一句地慢慢讲,跟这个看起来像母亲的人实话实说。
“……”小花母亲听得头皮发麻。
脑海里回荡着捕捉到的词汇——屋里……水道……茅房……红肉……水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胃水翻腾,捂着嘴,呕吐不停。
她怎么了?
到底什么才是对。
要自保,不去杀人怎么行?
席沐寒觉得冷,大约夏夜冷了,她分不清。
第二天,小花妈妈踌躇许久。
“小寒闺女,要不……你们……”
席沐寒不解地望过去,小花妈妈给她打包了一袋番薯,递给席沐寒。
“你们走吧,你会杀人……我这儿……容不下你这种人……”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不是说——理解吗?
她这种人?哪种人?
在小花昏迷的时候,小花父亲回来过几趟,每次没进到院里就被小花妈妈赶走,刚过一晚上,要劝走席沐寒她们。
小花妈妈考虑了很久,最后认为——这姐弟俩来路不明,能悄无声息地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保不齐哪天会……小花妈妈担心收留了两只养不熟的狼,她只想跟小花安安生生地在这里过她们自己的日子。
席沐寒在老李家杀人碎尸的事传遍了整个村落,本就不多的几十户人家,一到晚上就紧闭屋门,生怕惹上那双姐弟,丢掉性命。
第多少天了,还是没能等到救援。
席沐寒抱着昏睡的小孩儿,漫无目地的走走停停。
留着这小孩儿有什么用?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天见他摔昏在井边石头上,看着那么小小的一个,就下意识地抱在怀里,觉得软软的一团可以用作取暖,后来在井边坐了一夜……
小孩儿还是没有醒来,她就这么抱着,像是抱习惯了,走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
这孩子重量太轻,如果有狼,是不是可以用这孩子当诱饵,猎一头来吃?
不知不觉,走到海边。
海上的风嘶吼不停,发出野兽的声音,扬起她额角碎发。
有挡风一些的礁石,席沐寒走过去,背对石头坐在沙滩上,把小孩儿放到旁边。
身后是不停呼啸的海洋,并不好闻。
距离那片村落已经有一段路,从她这里往外看,远处是深不见光的森林,这里没有发电设备,更没有什么线路,唯一的光就是煤油灯,手电筒是从他们所说的‘大船’来时交换到的珍惜物件。
看来,真没什么活头了……
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冷掉了的番薯,咬了一口。
味同嚼蜡。
天色总是暗的很快,白昼短,黑夜长,席沐寒分不清这到底是哪半球,总不会是误打误撞到了恐怖金三角地带。
这小孩儿的手指怎么回事?
席沐寒突然想回这个被小花妈妈打断的问题,手里的布袋放一边,垂下眼,抓起那双小手,仔细观察。
怎么没了?
席沐寒把小孩儿全身都翻找一遍,什么都正常,只有爪子尖儿消失了。
她发誓,一定看到过又坚又硬的指甲。
总不可能自己也中了毒蘑菇,幻觉了?
小孩儿迷迷糊糊感觉有双冰凉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捏了捏他的手指,是妈妈吗?妈妈最喜欢捏他手指尖,每次都要观察好久,“妈妈……”小声地喊着。
席沐寒听到,收回手。
“姐姐?”不是妈妈。
席沐寒没搭理他,在想去哪儿落脚。
小孩儿睁开眼,慢慢扫视一圈,原来不是在家,也不是爸爸妈妈,他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坐起来,回想昏迷前的一幕幕还心有余悸——席沐寒差点被人杀死!
“姐姐!太好了你没事!”小孩儿扑进席沐寒的怀里,“吓到我了呜呜……姐姐……”不行,他控制不住想哭,哭了会被席沐寒骂,想想还是开心的。
又哭又哭,什么毛病?
席沐寒摘掉身上的八爪鱼,拎着他胳膊推到一遍,嫌弃地看他,一根手指戳到他眼皮上,“不许哭。”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小孩儿默默搓着手上的血痂,欢喜地点点头。
这孩子是不是吓出毛病了?笑什么笑。
“姐姐,我们怎么在这儿啊?”他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周围荒凉的很,除了海风味道和声音,连只活物都没有。
席沐寒:“杀人了,被赶出来了。”
“杀杀杀人?姐姐姐你杀谁了?你把李叔叔杀了!”这句话噎得小孩儿结结巴巴,怎么可以杀人?杀人是不对的!完全忘了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曾有过咬断人类脖颈的杀念。
席沐寒:“没有。”
她又不是杀人魔,这孩子想什么呢?
小孩儿:“那……那你……”
“宰了个畜生而已。”
“哦……那就好那就好,”不是宰了人就好,小孩儿一愣,不对啊,“宰个牲畜怎么能说是杀人呢?姐姐,走,我要他们给你道歉!”小孩儿一听,气呼呼地拉起席沐寒就要去讨公道。
席沐寒瞥了他一眼,“偷内裤的那畜生。”
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