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疫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来城中各药铺就诊的一天比一天多，医馆内的人每天忙的天昏地暗，每天都有尸体棺木从城中送往城外安葬，两月过后，疫病得到了小范围的控制，虽然成效不显著，但总归算是一个好消息，就在众人都要稍稍松一口气时，那些感染疫病时日久的却在一夜间纷纷不约而同变得癫狂起来，就像一时间都中了什么邪术似的。

天一亮，各家医馆门前为方便及时救治搭起来的药蓬内一片血腥狼藉，有些癫狂发病的人突然跑到大街上抓住人就撕咬，街上众人吓得四散而逃，那些不幸被抓住撕咬的来不及挣脱就当场断了气，大街上顿时乱成一气。

菜篮子，灯笼，推车散落倒成一地，不知是谁家的小孩儿在众人逃跑时被人挤跌在地，裙上膝盖部位渗出血迹，街上响起孩提的哭声，远处慌忙跑来一个妇人，看向那孩童的方向大叫，那孩童前面缓慢走来一个面部扭曲的人，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他望向那孩童癫狂大笑，扬起手就要砍下去。

后面的妇人嘶声尖叫，那手拿屠刀的人后还有个壮汉面色惨白高喊着，他似乎是在叫那人的名字，但那人却像听不见一般，肆意癫狂大笑，面部越来越扭曲，似有什么东西即将觉醒一般，满是残忍猥琐的兴奋。

眼看屠刀就要落下，一声清啸剑鸣从那妇人身后传来，三尺青锋格挡开那即将落在小女孩脖子上的刀，剑气罡风震开那行尸走肉一般的人，那人转瞬间便被震飞到几米之外，妇人这时也正好跑到那孩子跟前，抱起她就赶忙退到一边，脸上惊恐未消，涕泪纵横，看到来人便如看救星一般超那人磕头道谢。

许招澜急忙上前扶起站都站不稳的妇人说：“赶紧回去吧，孩子没事只是膝盖擦破了点皮。”

那妇人踉踉跄跄跑开，那被剑气震飞的人躺在地上，那个壮汉跑过去扶起他，手哆哆嗦嗦往他鼻前一探，人已经没气了，他顿时眼圈就红了，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接得住元婴末期快接近大乘期修士的剑。

许招澜刚要走过去，济世堂的一个学徒就追到他身前喘着气说：“许大夫掌柜的请你赶紧去济世堂看看！”

那学徒顺着许招澜的视线一看，惊了一下说：“那不是马二家的吗？怎么.....怎么......”死了，许招澜抬脚就要往那边走，那学徒以为那人是病死的，忙上前拦住他说：“许大夫那儿我去处理吧，那家人我熟一个村儿的，你赶快去济世堂吧，那已经乱成一片了，再不去我们掌柜就挡不住了！”许招澜犹豫一瞬，把剑一收，最终转身向济世堂方向跑去。

等他处理完济世堂那边的事想再要去找那个壮汉，问了之前的学徒，到那家人所在的村子时却怎么也没找到那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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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从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七日未出过房门了。”许招纭急的在回廊上走来走去，司空长霄坐在他房门前的回廊前打坐。

许招纭见他一副气定神闲样，顿时一股无名火从心头怒起，指着他骂道：“你好歹也是个修仙的，外面都乱成一团了，你就不能跟着想想办法？！我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就一点报答都没有？！白瞎我兄长救你回来！”

司空长霄仍闭眼打坐，看也不看她一眼道：“外面如何与我何干。”

许招纭真是被他气笑了，换做平时定要狠狠骂他一顿，但此时她心神不宁懒得给他颜色，她兄长七日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门她就追上去问：“兄长你这几日没事吧？这几日城中乱成一团济世堂可还好？”

许招澜尽可能简短的与她讲了一番，她越听越惊心，眉头紧皱说：“那兄长可有查出这到底是何疫？怎么会引人六亲不认的自相残杀，简直骇人听闻。”

许招澜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说：“普通法子已经用不成了，需得重新想办法，我要闭关几天想想办法。”又向许招纭交代了几句便进屋了。

许招纭等了又一天也没见许招澜开门，便不得不忧心忡忡的回屋了，院中静了许久，司空长霄慢慢睁开眼，从地上起来敲了敲隔壁许招澜的房门说：“开门，我有法子。”

门瞬间弹开，司空长霄进到屋内，许招澜坐于桌案前，桌上脚边堆满了书，蜡烛的蜡油都已经滴落固化成了好几团，许招澜神色疲倦的抬头看向他说：“司空兄有什么办法？”

司空长霄看了他一眼，走到他桌前替他挑了挑烛火，神色散漫的说：“我这几日上过街，那些大街小巷得疫之人见了不少，我家有本藏书古籍上记载过一些类似症状的病，书上说这病需要一味药。”

许招澜：“什么药？”司空长霄忽的一笑说：“那书都不知是哪年的古董，上面所记载的可不可信暂且不说，那上面的法子可从来没人试过，许大夫确定要为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再开口，似乎是在想什么措辞才更恰当一些“那些人一试？”

他说这话许招澜怎会不懂，他无非是在说你确定要拿你这条小命去赌一本毫无依据的破书？

许招澜撑着头沉默了几秒说：“我查了那么多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管什么法子总要去试一试的，有总比没有强。”

司空长霄点点头说：“书上记载的那味药名叫石消草。”说完便转身慢悠悠的踱步而出，出了门他望向许招澜一笑带上了房门，许招澜愣怔一瞬，而后眉头稍松，唇边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浅浅笑意。

三日后许招澜去了终南山带回了石消草，回到敬亭城他再次闭关，再出来时他的眼睛上却蒙上了一条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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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杭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这许招澜竟然以身试药！居然把自己试瞎了！”

宋晗面无表情的看着，不一会儿才说：“你不觉得那个司空长霄很怪吗？”岳杭疑惑的看向宋晗说：“不是宋兄，许招澜瞎了你一点儿不震惊的吗？”

宋晗看了他一眼：“这司空长霄之前突然和许招澜说有办法，你不觉得这时间点有些太‘及时’了吗？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得疫的人疯成一窝了他才说。”

岳杭想了一瞬说：“据我这么看下来我觉得这许招澜与司空长霄的氛围有些微妙啊！”他忽然一笑说：“你知道他两初见像什么吗？”

宋晗一挑眉说：“像什么？”

岳杭：“话本里写的那种，你说下一步许招澜会不会叫司空长霄以身相许来报他的恩啊？”

宋晗：得，我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宋晗冷冷笑了一声说：“是吗？我看未必。”岳杭又摸了摸下巴说到：“不过这司空长霄也确实可疑，他在许招澜离开去终南山的日子里还写了一封信不知寄给谁，可如果是寄回家传音就行啊，那只能说明他这封信给的是个没有修为的人，而且他在外这么多日，司空家都没有派人找过他，如果这司空家是当时的大世家，找个人还是本家嫡系子弟就算在跟萧家打仗，怎么会这么多日都没找到。”

宋晗看向幻境中的司空长霄，沉声说：“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敬亭城中得疫死掉的这些人你不觉得跟那晚我们在乱葬岗见到的尸体很像吗？”

岳杭这次难得没有嬉皮笑脸，抱臂说：“是很像，不.....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宋晗看向他说：“或许看到最后你就能想起来一二。”他可不指望这完蛋玩意儿能给他全想起来，除非猪会上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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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消草是灵草，他只是记得终南山有这种草但对这种草并不了解，在试药的时候才发现这草有毒性，换做凡人早死八百回了，他这个等级的修士虽然不会死，但会五感尽失，也就说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不仅如此他的神识也受了点损伤，他现在只能靠微弱的神识来感应。

他将试出来的药及时拿给济世堂，他虽然他五感尽失，但好歹这药是被他试出来了，这药无法医治病入膏肓者，但于感染较轻的病人还算有用，不过也只是压制，延长死亡时间罢了，对预防确实疗效极佳，他给完交代了几句，济世堂的掌柜便死活叫他回家好好将养，他也确实只能如此，他现在这样再在这也只会添乱。

他在家的时日大多都是许招纭在照顾他，司空长霄偶尔帮忙扶一扶他，他的五感随着日子也在慢慢恢复，最先是听力，远的声音不行近的却可以。其中一天有个称是济世堂药徒的人到家里找到他说他们接了一个感染颇重的修士，现已癫狂众人制不住那修士，请他过去看看。

他走在街上总觉得周围的人好像比前久还少，一路上的人似乎都很大声，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回音杂声就被无限放大，他现在的耳朵只能模糊听到一些离自己特别近的。

到了济世堂那人引着他给那修士把脉，那人似乎被绑着，在触上手腕的那刻那修士挣扎的动作特别大，但没过一会儿又慢慢消停下来，许招澜号脉号了一阵确实是个修为低微的修士，可能才引气入体不久，还算半个凡人毕竟连元婴也没有，所以会感染也情有可原，可能是拖的时间长了，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到了癫狂期了，而且这修士好像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难怪这癫狂起来普通凡人制不住。

他问那药徒：“掌柜人呢？”

那药徒说：“在后堂忙着煎药，您给的那药成效显著掌柜的可不敢马虎，那毕竟是救命的药，亲自盯着他放心些，吩咐把您请来后就有些顾不得前边，匆匆到后边忙去了。”

药徒说着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这一路上他就觉得耳边声音有大，现在更是乱麻麻的一片，他耳朵只是能听一点，现在被吵的有些耳鸣了，连带着元神也有些许激荡，脑中嗡嗡作响。

许招澜心下有些烦躁：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估计恢复过程中有一阵就是这样的，毕竟那石消草毒性确实不一般，连着试了几天几夜也不可能一点儿大的影响都没有。

他点点头，强忍下不适说：“怎么这久……”还没说完那药徒便大叫起来，一把抓住他喊救命！他旋即转身出剑，那突然发狂的修士便倒下了，那药徒连忙道谢。

刚刚那药徒陡然大声起来他突然觉得那音色有些熟悉，不过他常常呆在济世堂也并未觉得奇怪。

修士恢复能力较凡人好太多，许招纭每日给他送药，再加上司空长霄也每日给他力所能及的用灵力调伤，他耳朵仅十日便渐渐恢复如初，连眼睛都有了些许好转，就是还见不得强光，还得戴着白绫。

他耳朵完全恢复的那个早晨，许招纭和司空长霄却不见了，他凭神识找便前后院都不见二人气息。

当他要出门找时，他却在院中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人叫住了他。

庄易扬冷声说：“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