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满净当着她面把温水喝完。

乔昭端着空杯子，不知为何没有立刻走，站在门前说：“我刚刚抽烟，你……”

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姜满净会错了意。

“我是想问，”乔昭扒着门框的指尖紧了紧：“你会觉得我离经叛道吗？”

姜满净摇头：“不会啊。”

乔昭看着她。

“抽烟算什么，很多高中生都抽烟的，做比这更过分的事情都有，”姜满净说：“而且离经叛道这个词，描述我应该更合适，毕竟你之前见过我喝醉的模样。”

没料到她提到这个事情，当时乔昭发完便利贴的照片，迟迟没看到她的回音，以为她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乔昭还暗自懊恼了一阵子，因为从那之后，两人的消息明显就少了起来，视频通话更是几乎没有。

“我当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姜满净还是有点扭捏的，揉了揉耳尖道：“确实喝了太多酒，醒来后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当时……有对你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吗？”

乔昭：“没有。”

姜满净刚松了口气。

乔昭：“只是抱着我。”

姜满净：？

“还，”乔昭歪了歪头，声音极其缓慢而清晰：“一直喊我妈妈。”

…

这下轮到姜满净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又把助眠视频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依旧没能顺利入眠。

大脑总是设想着某个场景。

姜满净无法想象自己喝醉成一滩烂泥，抱着乔昭喊妈妈，可能还把眼泪和鼻涕顺手抹在了乔昭衣服上，想象着这个场景，姜满净完全无法呼吸。

她把枕头盖住脑袋，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再也不要！喝！醉！了！

姜满净忽然想到之前在台球厅，她那个时候以为够落魄潦倒了，下意识不想让乔昭看到，没想到乔昭早就看见了自己不堪的模样，就这，她还天真地想在乔昭面前装着乖宝宝。

啊啊啊啊啊！

姜满净越想越丢人。

-

第二天早上，李姨把做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看到姜满净还没下来，指使乔昭：“小乔，你看看小姜醒了没有？”

乔昭上楼敲了敲门，没多会儿，姜满净凌乱着头发、眼底有着浅淡的黑眼圈，毫无形象地出来了。

乔昭：“你昨晚没睡好？”

姜满净愣了下，下一秒关上了门，声音很大，砰的一声。

乔昭：“…….”

姜满净后背靠在门上轻轻喘气，随后小跑进浴室的镜子前，看到自己毫无形象邋里邋遢的模样，心无可恋地闭了闭眼。

她紧忙从包里翻出化妆品，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顺眼点。

乔昭静静站在门前，大概不到三分钟，她看到门再次从里面拉开。

和刚才相比，姜满净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发丝被精致打理过，柔顺地垂在胸前，脸颊涂了素颜霜，完美地遮住了黑眼圈，唇上还涂了唇膏，衬得唇色嫣红。

姜满净优雅：“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乔昭也不是没见过她刚才的样子，姜满净刚住进乔家那时候，偶尔也会起晚，经常凌乱着头发就下来吃早餐。

那时候也没见她那么注意过形象。

乔昭咽下疑惑：“吃早餐吧。”

姜满净：“好的。”

“为什么会起晚？”乔昭咬着煎饺，语气很随意地问：“又做噩梦了？”

姜满净没注意到她说的那个“又”字，下意识躲避她的眼神：“就是……最近有个偶像剧挺好看的，昨晚在追剧。”

乔昭：“哪个剧啊？”

没料到她会追问，姜满净想了想说：“红楼梦。”

“……”乔昭还未说话，在厨房打扫卫生的李姨忍不住困惑：“是我年龄大了吗，红楼梦是最近出的，偶像剧吗？”

乔昭低头喝粥，掩饰住自己笑意盈盈的眼。

“啊…..”姜满净窘迫解释：“因为最近被翻拍了嘛，拍的还挺唯美，挺、挺像偶像剧的。”

她也没有说错，姜满净上微博的时候偶然点进几次热搜，这个翻拍的剧还挺火的，不管是演员微博评论还是广场都是一片骂声，骂演员的木头演技、请求编剧从此消失，骂导演不要再祸害名著了。

营销号发过几次剧里的片段，确实惨不忍睹。

去学校的路上，乔昭坐在后座，拿着手机看，姜满净昨晚四点多才睡着，实在太困了，她打了个哈欠。

—“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

—“哼，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来的，也不会给我。”

林黛玉阴阳怪气的声音响在安静的车里，姜满净瞌睡虫全跑了，还维持着打哈欠的姿势，脑袋僵硬的扭过去。

她看见乔昭点开了某个视频号片段，视频里林黛玉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演得却像个恶毒女配，贾宝玉直接在林黛玉面前跪下，膝行至她面前，脸颊贴着她的膝盖，哄她：“我的好妹妹～”

“……”

原著里有没有这一段，姜满净并不清楚，她以为只是雷人，然而此刻在狭窄的车厢，更加难以忍受。

偏偏乔昭的表情还淡淡的：“你喜欢看这种？”

贾宝玉还在好妹妹地哄着。

“……”姜满净挤出个笑：“偶尔看看。”

乔昭习惯性地点进豆瓣，发现这剧的评分只有惨烈的2.8，趁着她还没问出口，姜满净连忙说：“我审美和别人不一样，我就喜欢看低分的剧，不爱看高分的。”

闻言，乔昭缓慢地从她脸上收回目光，然后继续刚才的片段播放。

刚才的好妹妹已经结束了，变成了嗲嗲的宝哥哥。

乔昭眉目微蹙，直到车子到达学校，她也没有继续关掉，在去教室的路上都在接着看。

“……”

姜满净自己都快受不了这个癫剧了，忍无可忍道：“要不…..你还是关掉吧。”

走进教室前，乔昭关掉了视频，然后开通了个视频网站会员，在姜满净眼皮底下把这个癫剧收藏了。

姜满净：“你做什么？”

做完所有事情，乔昭收回手机，认真道：“努力跟上你的审美。”

“……”

-

姜满净确实困，小插曲过去后，她支在课桌上好几次都想睡着，无意听老师在讲什么，笔下的字扭曲的像是鬼画符。

生物老师点名提醒了她两次，发现没什么用，索性让她去后边儿站着。

生物老师写完板书扭头，然后看到少女怀里抱着课本和卷子，脑袋一歪，靠在墙上也能睡着。

“……”

生物老师气笑了。

下课铃响也没吵醒姜满净，老师自顾自走了，课间有学生来来回回走动，但是都默契地没有喊醒她，还不时被人当作奇异动物观赏着。

姜满净睡相很安静，脑袋靠着墙微微扬起，侧脸线条流畅干净，唇角微微抿着，漆黑的眼睫浅浅压下来，呼吸清浅。

脑袋上有根翘起来的呆毛。

有几个同学近距离瞻仰着北徐新晋女神的睡颜，还被人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怎么能困成这样呢？”邓凡上完厕所回来，发现姜满净还在睡，她转头对乔昭说：“对了乔昭，喻卿刚刚找你，说是学生会儿有事。”

不知道听到哪个关键词，姜满净忽然睁开了眼，就像沉眠的机器人重新被按了启动键，吓了邓凡一跳。

“我老天爷啊，咱能别这么吓人吗？”邓凡捂着心口。

姜满净先是摸了摸唇角，还好没有流口水，接着对上乔昭好整以暇的眼神，后知后觉有些尴尬。

乔昭笑着解释：“看你睡得香，没叫醒。”

姜满净讷讷地啊了声。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我给你泡了咖啡，”乔昭把手里的杯子给她：“喝点会好很多。”

姜满净满足：“谢谢。”

接下来乔昭没来上课，忙着学生会的事情，课上到了一半儿才回来。在食堂开饭前十分钟，又提前出去了。

从教室到食堂的路上，学生会成员零散分布着，手里拿着小夹子本本，在查校风校纪。

喻卿和乔昭站在个拐角处，两人手臂上戴着红色的学生会袖章，她们面前是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男生挠了挠头，艰难地报出自己的班级和学号。

邓凡路过她俩时，抛了个媚眼：“好好干啊，这次我们就不等你了，食堂关门了你要是还没吃饭，就出去吃吧。”

说着，扭头看了看姜满净：“对吧满满？”

姜满净啊了声。

乔昭本来不是很在意，但是既然都这么说，她悠悠道：“姜同学，请你留一下。”

姜满净又啊了声，疑惑的语气。

“校服拉链没拉好，”乔昭说：“按照学校规定，需要罚站十分钟。”

随后，她眼神指了指自己旁边：“外边儿风吹日晒的，你就站我旁边好了。”

邓凡：“…….”

温零：“…….”

姜满净：“………”

一向沉默寡言的温零没忍住：“乔会长，你以权谋私玩得还挺溜的。”

“你俩也想留下来？”乔昭悠悠道：“我刚刚好像看见谁的口红露出来了。”

邓凡条件反射捂好自己口袋，快速拉着温零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满净看到喻卿和乔昭站一起，心里是有点轻微的不舒服的。

即便喻卿也没有说过她喜欢女生，可姜满净就是，会对乔昭附近的一切生物，都有着微妙的在意。

乔昭看到姜满净怔愣了一秒，然后听话地站在她旁边，余光里她将校服拉链拉好，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掉出口袋里的素颜霜。

“呀，”姜满净很快捡起来，很心虚的样子：“我是不是要站得更久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