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姜满净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上了出租车，她坐在后座上还在无声地流泪。

乔昭无法想象，以她现在这个状态，如果真的被刚刚那群男生带走了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姜满净或许也不想，不然就不会拒绝亲昵的动作，而是闷头喝酒了。

乔昭并没有把她带去乔家，而是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她之前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有的时候不想回家就来这个小房子呆着。

来的频率不多，一周只是一两次，房子整体还比较整洁，乔昭把她送到了主卧的床上。

刚刚肆无忌惮发泄了一通，姜满净现在比较安静，躺在床上闭着眼，浅浅地呼吸着。

乔昭没有照顾醉酒人的经验，她用热水湿了毛巾，擦着少女带着泪痕的脸颊，手和脖颈。

接着，乔昭试图脱掉她的校服。

校服上有着南信高中的校徽。

乔昭刚解开两个扣子，手指忽然被人抓住，姜满净不知何时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珠盯着她看。

“你清醒了？”乔昭问。

“滚。”姜满净说。

“擦一下，睡觉会舒服点。”

“姐姐我，卖艺不卖身，”姜满净的眼珠并不清亮，朦朦地看着她，还拍了拍她脑袋：“你、你脑袋别晃。”

乔昭：“……..”

又是一巴掌：“都说了，别、别晃……”

“…….”

沉默半晌，乔昭放弃给她擦身子这个想法，倒了杯温水，看着她一口一口喝完：“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我也不走。”

闻言，姜满净把自己的校服领子捂得更紧了。

生怕自己的贞洁会被她夺走似的。

乔昭：“……我就在旁边的卧室，你有事情可以叫我。”

隔天，乔昭早上六点多起来，准备下楼买早餐。临走前给姜满净写了个便利贴。

——昨晚你没有洗澡，估计不太舒服，醒来后可以先洗个澡，我一会儿回来。

她不知道这张便利贴在醒来后的姜满净看来，极具别样的暗示性，吓得姜满净冷汗直冒。

乔昭只是拎着热豆浆和煎饺蟹黄包回来，发现主卧已经空荡荡了，而在她留下的便利贴，写了回话，字还有点儿丑。

——拜拜，我妈妈喊我回家吃饭。

“……”

从昨晚费劲吧啦地扶着她上楼，到今天起个大早去买早餐，乔昭都没觉得有什么，看到这张便利贴，实在没忍住气笑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乔昭都没碰见过姜满净。

她养成了去酒吧的习惯。

几乎每天下午放学，完成了作业后，她便要去曾经呆过的酒吧，邓凡一度认为她喜欢上了酒吧文化，喜欢被酒精刺激大脑皮层的感觉，喜欢酒吧里浑浊的气息和劣质香水的味道。

然而，乔昭只是想着，能不能在酒吧再遇见姜满净一次。

乔昭没有等空，几乎一周可以在酒吧里偶遇她两三次，她看着姜满净巧笑嫣然，周旋在怀着坏心思的人之间，她看着姜满净酒量明显见长，从喝几杯就脸红到灌自己好几杯烈酒都面不改色，她看着姜满净深夜扶着路灯继续大吐特吐，然后独自摇摇晃晃着向前走。

乔昭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起之前姜满净给她看的钢琴比赛，少女耀眼夺目，舞台仿佛为她而生，光芒万丈。

她状似不经意地朝爷爷打听，才知道姜满净家里出了事。

后来很日常的某天，乔昭坐在酒吧里，安静地喝着柠檬水，不久后就看到姜满净进来，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她穿着条白色长裙，和酒吧里躁动的氛围格格不入，她独自坐在个安静的角落，不喝酒，也不说话。

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乔昭搁下柠檬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跟着她走了很远，乔昭忽然意识到，她是第一次看到出了酒吧的姜满净是清醒的。

前方的姜满净忽然停住。

乔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前是个装修高级的乐器店，一架漂亮的瓷白钢琴静静摆放在窗边。

姜满净指尖忍不住抚上窗户，怔怔地盯着钢琴看。

那架钢琴标价九十多万，是乔昭两个月的零花钱，是那时的姜满净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乔昭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很久见过姜满净的钢琴比赛视频了？

嗯，是很久了。

-

教室里，语文老师催眠的声音还在继续，姜满净看着便利贴上，那一行自己写得很丑的字。

—拜拜，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事情过去太久了，姜满净已经记不清楚，她恍惚记得自己当时醒来是在柔软芬香的床上，对于昨晚喝酒后讲的醉话她一概不记得了。

身体没有异样，衣服还是整齐的，姜满净醒来后的第一想法就是：快跑。

尤其在看到留下的便利贴，这个想法就更强烈了。

姜满净本来想无声无息地走，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想了想，写了句回复。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所以，现在是。

她喝醉酒的样子被乔昭看到，她可能还对乔昭说了一堆稀里糊涂的话，乔昭还照料了自己一晚，而自己跟个渣女似的睡完床就跑。

“…….”

她营造的乖宝宝形象，在此刻倾然崩塌。

姜满净生无可恋。

幸好现在看不见乔昭的脸，否则她真的要转身跳楼了，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姜满净登上微博，怒发了好几条。

那你再哭会儿：我不想活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再哭会儿：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喝酒会被她看到，为什么发酒疯也是要对她发，我的一世英名啊啊啊啊啊时光倒流吧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拜托

那你再哭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在暗恋对象面前丢脸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的一辈子很长，不就是乖宝宝人设崩塌么，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再哭会儿：世界末日怎么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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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结束后，姜紫作为一班新的物理老师，她打扮得很漂亮得体，自我介绍完，教室里响起掌声。

上课的方式也比较温和，很有耐心，有些难度比较高的题会换着花样翻来覆去的讲，直到彻底听懂为止。

姜满净在她的课上不敢走神，发完微博后手机就放回了课桌里，调了静音，掏出笔记本记着板书，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没回复乔昭微信这回事儿。

之前在看守所里碰见姚开政这件事儿，姜满净一直惦记着，她向周围同学旁敲侧击了下，没人知道这回事，也没有人关心。

似乎整个学校，只有她知道姚开政的详情，她想问问乔昭，害怕打扰她做题，而且还有刚刚那一档子事儿，她暂时不好意思跟乔昭说话。

姜满净努力回想了下看守所的场景，坐在姚开政对面的女人，应该是姚开政的妻子。而她妻子怀里，抱着个女儿。

很小，看年龄应该在上二年级。

打听到她女儿上哪所小学并不难，姚开政曾经多次带着女儿来学校，主动跟别人说送女儿上下学的事情，以至于在很多人眼里，不论是同事还是学生，姚开政都是个顾及家庭，尽职尽责的好爸爸。

姜满净放学后，便去了姚开政女儿的小学门口附近溜达，没多会儿，她看着有个白白净净的女孩蹲在地上数蚂蚁，眉眼和姚开政有几分相似。

这个时间，小学早就放学了，女孩儿背着书包，在空无一人的校门口等待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姜满净迟疑了好久，才慢慢走到她旁边：“你好，是姚宁宁小朋友吗？”

她笑得温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像，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气质温柔干净，最重要的，是长得好看。

姚宁宁这个年纪，对长得好看的大姐姐没有丝毫抵抗力，眼神瞬间亮了：“你是妈妈派来接我回家的吗？”

姜满净唔了声：“算是吧，你饿了吗？”

姚宁宁：“我想吃米粉。”

“好。”

米粉店里，姚宁宁吃得很开心，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桌下的两条腿来回晃荡。

“宁宁，”姜满净斟酌着措辞：“妈妈平时很忙吗？”

闻言，姚宁宁低低嗯了声：“很忙。”

“那爸爸呢？”

姚宁宁不说话。

“我是你爸爸的学生，我叫姜满净，”姜满净很真诚地看着她：“我的成绩不太好，姚老师经常鼓励我，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姚宁宁瞪大了眼睛。

“不过我最近有道题不太懂，一直很想请教他，”姜满净表情为难地笑了下：“可惜一直找不到他人。”

米粉吃完了，姜满净一手拎着她的小书包，一手牵着小朋友，走在回家的路上。

姚宁宁忍不住偷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姐姐说话温温柔柔的，身上有好闻的味道，牵着她的手也很柔软细腻。

姚宁宁垂着头，忽然说：“你喜欢我爸爸吗？”

姜满净：“喜欢。”

“那你还是不要喜欢了，”姚宁宁低低道：“我爸爸不是个好人。”

姜满净一愣：“谁说的？”

姚宁宁仰头看着她，深呼吸了下，慢吞吞说出口：“和你一样的姐姐。”

姚宁宁年纪小，对于重要深刻的事情还是能够记得很清楚，她还记得自己那天放学，和小伙伴挥挥手，然后背着书包回家。

家门是开着的，站着好几个高大的穿着警服的男人，那些男人对爸爸妈妈说了好多话，然后便不由分说要带着爸爸走，姚宁宁害怕极了，也勇敢极了，抱着某个警察叔叔不松手，还咬了上去。

一时间几人僵在这里。

可最后爸爸还是被警察带走了。

妈妈失魂落魄地追出去，她小小的一个蹲在地上。

安静的楼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有沿着楼梯上楼的脚步声。姚宁宁才发现刚刚有人一直在楼道的拐角处。

那人慢慢地走近，蹲下身来。

那双漆黑的眼眸轻轻弯起来，带着莫大的鼓舞力量：“乖，不要哭了。”

她给了姚宁宁一根糖，剥开。

自己也吃了一根，侧头看着警察远走的方向：“我们都不要为坏人哭。”

“你胡说！我爸爸才不是坏人！”姚宁宁说。

“你还太小了，长大了就明白了，”那人说：“你会发现，最亲近的人，也可能是对你最糟糕的人。”

“所以，我从来不会为他们掉眼泪。”

姚宁宁吸了吸气：“那姐姐你什么时候会哭？”

闻言，乔昭想了想。

楼道里光线昏暗，逆着光，姚宁宁看着她的眸光动了动：“可能，是我努力抓住的东西，抓不住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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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昭的比赛在十月中旬结束，根据乔昭提供自己的航班，她在下午四点多落地。

柏峰不在，一班的班主任暂时由语文老师代替，语文老师年近退休，素有平易近人的美名。

当天，姜满净捂着肚子，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到语文老师面前：“老师，我肚子好痛，可以请个假吗？”

她的演技可以称得上拙劣了，语文老师也不是瞎子，扶了扶眼镜：“吃坏东西了？”

“好、好像是。”姜满净说。

“一分钟也撑不了了？”

“……嗯。”

语文老师合上教案：“那好，正好我下午没课，我带你去医院。”

显然没预料到这个举动，姜满净傻眼了。

在这个时候，邓凡来到办公室，看着捂着肚子的姜满净，问：“怎么了？”

姜满净唔了声：“胃疼。”

“不会吧，你刚刚吃了两个三明治不带眨眼的，”邓凡说：“怎么突然就胃疼了？”

姜满净：“…….”

语文老师没忍住笑：“你也有事？”

“噢，是有事，”邓凡说：“老师，我今天六姨结婚，我得去当伴娘，我想请个假。”

“…….”

语文老师笑不出来了，额筋蹦了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