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澜捏着染血的密报站在船头，江风掀起他月白锦袍，露出腰间明黄的四皇子玉牌。

谢云澜的皂靴碾过青石板缝隙里的血沫，河道总督的尸身正顺着胥江支流漂到码头。

他弯腰拨开尸体紧攥的手指，半枚青蚨铜钱黏在掌心，背面"沈"字暗纹被血渍洇得妖异非常。

"殿下，这已是本月第三位了。"长青递上油纸伞，伞骨突然迸出银针。

谢云澜侧身避开，看着暗器钉入身后槐树，针尾系着的绢帕遇雨显形。

此针倒让长青想起一个人来——那个妖女。

"查！"他将密报揉成团塞进袖中，"查清楚这三年来沈娘子的底细。"

转身时，船舷上的青铜兽首突然发出暗哑的笑声，他猛然拔剑，却只斩断半片飘落的冰纨。

雨幕深处传来琵琶声，长青握着剑柄的手沁出汗来，"殿下，该启程了。"长青压低声音。

谢云澜猛然惊醒，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冰纨纹路渗进地里。

长青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主子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银梭，正是三年前月蚀沉入冰湖时的那把。

三年前的雪夜，长青永远记得谢云澜站在冰湖边的模样。

御林军的火把将湖面照得透亮，月蚀的倒影在冰下摇曳，宛如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

那夜他们躲进城郊破庙。长青赶来时，守在门口，听见谢云澜昏迷时的呢喃："别怕，我会护你周全。"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主子背上，长青看见他肩头新烙的印记，与月蚀肩上的灼伤一模一样。

长青轻叹一声，殿下为了这个妖女抗旨不遵，受到鞭刑，九死一生。

幸而殿下皇子身份被陛下发觉，恢复了殿下身份，殿下才捡回一条命，现在这忘却了妖女的事，又或许是好事。

青蚨楼。

月蚀用银匙搅动盐盏，青蚨楼地窖的冰墙上，三百具盐雕在鲛烛下泛着幽光。

最新那具盐雕的指缝间，还夹着谢云澜的亲笔密函——"查沈氏商船，必要时沉江"。

"主子，谢大人的船队到燕子矶了。"侍女呈上的茶汤浮着冰盐，月蚀蘸盐在案几勾画，盐痕遇热显形为江防图。

她突然捏碎茶盏，碎瓷片在谢云澜的船队标记上划出血线："把三年前那批沉船捞上来。"

十二艘满载火硝的旧船破水而出时，谢云澜的玉箫正奏出《凤求凰》。

月蚀立在望江楼顶，看着连环爆炸将青鸾旗焚成灰烬，轻声哼起母亲教的采盐谣。

爆炸声里混着盐晶崩裂的脆响，宛如当年医仙谷药杵捣冰的韵律。

谢云澜跃上画舫时，月蚀正在烹盐。青玉釜中的毒盐凝成凤凰状，与她颈后蛊纹交相辉映。"沈娘子好手段。"他袖中暗弩对准她心口。

银铃乍响，三百盐雕突然爆裂。盐雾中浮现月蚀提前录好的幻影："夫君近来可好？"

谢云澜瞳孔一缩，目露震惊，暗弩射穿幻影，钉在墙上的正是他当年亲手所绘的婚书。

江风卷起盐晶，月蚀的真身已立在漕船桅杆。

她撕开袖中密卷，谢氏与北戎往来的血书飘向江面，遇水显出的金错刀阵图，正是谢云澜教她的第一课——"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