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忽至,铜鼎在雷鸣中炸裂。暴雨冲刷着钱塘江堤岸,月蚀的银丝缠住江底浮起的铜箱。
锈迹斑斑的锁孔里插着半枚齿轮,与她改良织机时废弃的零件严丝合扣。
"三年前重熔的旧币..."她指尖抚过铜钱边缘的齿痕,"每熔一次便轻三分,如今这批已混入三十万贯官银。"
谢云澜的剑尖挑开箱底夹层,北戎狼头金锭倾泻而出,每枚都印着云锦坊旧版徽记。
金锭遇水化开,内层桑皮纸舒展如蝶翼——吐蕃屯兵图上,西境十六部的战马正踏破边境线。
暗处突现三艘乌篷船,船首立着戴青铜面具的账房先生。
月蚀的银簪刺穿第一人面皮,人皮下竟是失踪半年的户部侍郎。尸体口中滚落的玉蝉撞碎在江堤,内藏纸条写着:"子时三刻,黑水河粮船"。
暴雨夜,月蚀在染坊地窖展开血染的运河图。
谢云澜的指尖蘸着尸油,在图上勾出暗影门二十八分舵:"明日丝市开盘,江南生丝价将暴跌五成。"
"北戎铁骑已至鹰嘴关。"她将铜钱撒向烛火,钱眼处的云纹在墙投出狼首,"这些私铸钱足够买通西境十六部。"
跳动的烛火,映出谢云澜眼底寒芒,“太子殿下用江南丝绸压价的钱,买的是断送江山的刀。”
窗外飘来焦糊味,两人冲出院门时,云锦坊的百足檐正燃起青焰。
火舌舔舐过的梁柱显出血书:"慕容氏气数尽,沉璧当归"。
月蚀的银簪突然颤动,簪头"昭"字映出谢云澜苍白的脸。
江南丝市铜锣震响,生丝价暴跌五成的瞬间,十八家丝行掌柜突然七窍爬出金蚕。
月蚀撕开生丝捆,发现每根丝线都缠着半截盐引,遇血显出的,竟是暗影门操控的三十八条黑市粮道。
通宝钱庄突发挤兑,流民手中的旧版铜钱被拒收。
月蚀熔毁一箱铜钱,熔液竟凝成北戎狼首金锭,而钱庄地窖里搜出的账册,记载着每月十五向吐蕃输送私铸钱的航道。
暴雨倾盆,月蚀站在通宝钱庄的飞檐上,看流民将成筐铜钱砸向紧闭的铁门。
谢云澜突然揽住她腰身跃下,碎瓦擦过他颈侧,血珠溅在她襦裙的并蒂莲上。
雨停了,天开始放晴。
暗室门枢转动的吱呀声里,月蚀用翡翠璎珞撬开铜锁。
成箱的私铸铜钱映入眼帘,每枚边缘都刻着云锦坊的缠枝暗纹。
她抓起一把铜钱撒向天窗,阳光穿透钱眼时,地面竟现出运河布防图的投影。
"原来生丝跌价是为这个。"谢云澜的玉箫突然抵住她后心。
月蚀反手将铜钱嵌入他袖中机关:"夫君不妨看看钱眼里的玄机。"
"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好计谋。"月蚀碾碎铜钱边缘的云纹,"用我改良的织机纹私铸钱,太子殿下当真好算计。"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链声。
两人循声找到个奄奄一息的新账房先生,他脊背皮肤上竟刺着完整的盐引账册。
月蚀的银簪刚触到皮肤,账房突然爆体而亡,同时,钱庄梁柱爆出裂响三百枚淬毒铜钱如雨倾落,每枚钱眼都嵌着蛊卵。
谢云澜旋身将月蚀护在怀中,玉箫吹出的《破阵曲》震碎蛊卵,血雾凝成"沉璧"二字。
谢云澜的咳喘突然加剧,月蚀扶他时摸到腕间异常的脉搏跳动,每七次心跳便有一次停滞。
她扯开他衣襟,心口处蛛网状的青筋正汇向翡翠璎珞的锁扣。这是——噬心蛊发作的征兆!
奇怪,我怎么知道这是噬心蛊?难道?
"别看..."谢云澜的指尖刚触到她眼睫,璎珞机关突然弹开。
淬毒的银丝缠住月蚀脖颈时,暗处射来三支弩箭。
他徒手抓住箭矢,掌心血肉模糊地按在璎珞上:"走!去查丙字库的蜀锦!"
月蚀撞开丙字库的瞬间,百匹蜀锦无风自动。
金线在黑暗中织成巨网,网上悬挂着三十具干尸,正是近年失踪的江南织造官员。
每具尸体的官服内衬都绣着喜鹊登梅图,梅枝缠绕处显露出暗影门血蛛纹。
子时的更鼓惊起寒鸦。月蚀跪坐在满地狼藉中,将淬毒的蜀锦浸入药池。
朱砂褪去后浮现密信:"七日后生丝价再压三成"。
她突然撕开襦裙内衬,用染血的指尖在布料上勾画——这正是母亲独创的"血绣"技法。
谢云澜破门而入时,毒丝正从翡翠璎珞中钻出。
月蚀飞身扑倒他,银簪挑断璎珞锁链的刹那,暗格中掉出半枚玉玺。
玉玺底部缠枝纹遇血显形,竟与云锦坊账册上的伪造印章严丝合缝。
"原来你早就..."月蚀的质问被谢云澜的吻封住。他染血的唇擦过她耳际:"娘子不妨猜猜,为夫这颗噬心蛊,还能撑几日?"窗外惊雷劈裂古槐,树身中空的树干里,数百枚淬毒生丝正泛着幽光。
次日茶会,月蚀在画舫见到了"自己"。那个戴着蝶形面具的舞姬旋转时,裙摆翻涌出和她胎记相同的幽蓝。
当舞姬的银簪刺向盐运使时,月蚀想都没想,手中的茶盏抢先砸中刺客手腕。
"夫人好身手。"谢云澜捏着块藕粉糕喂到她唇边,眼睛却盯着江面某艘乌篷船。
月蚀咬下糕点瞬间尝到血腥味,糕芯裹着张血书,正是她昨夜在尸体旁见过的字迹:玄铁令现,凤凰归巢。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月蚀假装跌倒扑进谢云澜怀中,顺势抽出他玉箫里的软剑。
剑光扫过梁上潜伏的杀手时,她看清那人手腕的蛛网刺青——和她昏迷那夜追杀自己的刺客一模一样。
"夫君可要护好账本。"她在刀光剑影中轻笑,金簪挑开谢云澜的衣襟,露出他昨夜藏在胸口的染毒蜀锦。
杀手们的刀锋果然全部转向那块锦缎,却没注意到她的簪头蓝光正映出乌篷船上的三堂主。
暴雨倾盆时,混战中月蚀被逼至船尾。对方铁爪撕破她衣袖,"你还活着。"三堂主狞笑着。
正想近前来,却被谢云澜挡住。金铁交鸣声炸响,谢云澜的软剑绞断铁爪,却故意漏过一道寒光。
三堂主不欲与他多纠缠,奈何谢云澜已将他层层包围,“你逃不掉的。”
三堂主见大势已去,牵动全身内力,朝月蚀扑来,谢云澜飞身而来。
三堂主吞毒自尽前,闪身将染血的糖糕塞进她手心。
月蚀掰开糕点,半枚凤纹铜符扎进指腹,和她梦中母亲佩戴的一模一样。
暴雨冲刷着甲板上的血渍。"夫人受惊了。"谢云澜为她披氅时,袖刀悄然挑开她藏起的铜符。
月蚀望着江面飘来的河灯,突然看清灯罩上的血书:丝秤既断,凤凰垂翼。